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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野菊開了,純正的黃色開得雅致,開得惹人心動。像極了鄉下女子,十七八歲的樣子,見人有些害羞,躲在簾子後面張望,卻掩飾不住眉目裏透出的風情。

每年秋後,野菊一叢一叢開在坡崖上。剛秋收完,地裏光禿禿的,它的開放驚豔了整個晚秋。一叢小花,簇擁著,在葉子的交相處,躲躲藏藏,最後羞答答地登場。姿態一點都不張揚,山溝裏,崖坡上,最寂靜的角落,才是它最怡心的別墅。

野菊花,不像其他秋菊那樣,花朵很大,被供養在室內,給一些文雅之士消遣。它,別致,不為眾人觀光取樂,留一份清歡寄予歲月的暗處,獨自風雅。懂它的人,都去鄉間尋找,決計不會躲在鬧市區品評。因為,它不會被搬上花卉展,更不會被人供養於溫室。它熱愛自然,熱愛自由自在的生活,獨自清歡。

中醫上講究野菊花入藥,清熱解毒。每到秋忙結束,一幫婦女,提上籃子,去溝裏,去坡上,採摘野菊,回來蒸熟,晾乾,賣到藥鋪。如今,這樣的采菊婦女,在鄉間還會碰上,只是已經寥寥無幾了,大都是在家帶孩子的“閒人”,很少見到少女的曼妙姿態。小野菊是一味很好的中藥,初聞,一股濃濃的藥香,在你的鼻尖蔓延。記得兒時,母親給我做過一個菊花枕頭,用布縫製一個套,裏面裝滿了野菊花, 說是枕著它入睡,可以神清氣爽,耳目明亮。這種枕頭,我一枕便枕出了年頭。久了,菊花在裏面都被壓成細渣,就需要更換的。

這樣說來,我與小野菊有著親密的接觸,大抵可以稱得上肌膚相親了。

上小學時,學校宣導勤工儉學。秋後週末,我們都會去採摘野菊花,按照分量,學校會給班級計算工錢,那樣班費就有了著落。有了這筆收入,老師可以發給我們粉筆,我們在操場的地面上畫自己心中的“藍圖”。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,至今仍舊在腦海裏清晰著。

採摘野菊,怕是秋天裏最浪漫的事了。一群丫丫們,一早起來,帶上乾糧,上坡下溝,到了黃昏才回家。有時候,籃子太滿了,就裝進預備好的塑膠袋子去,背在脊背後面,大人忙完也會到村口來接孩子們。那時候,不覺得累,採摘一天,自己仿佛都快變成小菊花了。發梢上,衣襟裏,手臂,腳踝,無不散發著野菊的清香。很濃,很濃……

畢竟是鄉間小野花,除了中醫,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它。 它是孤獨的,或許還有些寂寞。作為藥,它的作用斐然卻不名貴;作為花,它開得自然卻沒有人觀賞。可,偏偏我是看重了它。我喜歡它那份自信,不卑不亢;不與他花爭豔,不擇地點開放,謙虛,和藹;還有一點小小的羞澀,懂得含蓄。

它如鄉下女子,登不得大雅。通俗說,上不得廳堂。家裏來媒人了,她們會躲在廚房裏吃飯,羞答答想知道廳堂在說什麼?卻又不敢冒然前去問話。我喜歡這樣的女子,羞澀發自內心,自然,耐人回味。

她們長在山溝鄉下,有一顆純淨的心。不被世俗所污染,不懂得攀附權貴,純真,自然,保持著女子最初的清澈。沒有時尚的裝扮,沒有高檔的化妝品,素顏,在藍天和白雲下無憂無慮的成長。這樣的小菊花,你不嚮往嗎?

小野菊開著,不等它敗落,就已經有了歸宿。被人們捧在茶杯裏,或者入藥中,它是珍貴的,不養神便治病。不像他花,供人賞玩,取樂,終究成了俗物。在這渾濁的世俗裏,靈魂有多樣性,特別是都市裏那些遊走的靈魂居無定所,她們是否該羡慕這樣安靜而清澈的靈魂在一方水土中養息?至少,我羡慕。

喜歡看那些悠然開放的小野菊,想起陶淵明的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。”拋開世俗的唯一辦法,似乎唯有修籬種菊。現實中,很多人不是在追求修籬種菊的境界嗎?何不,我們也做一朵清清然然的小野菊呢?

日子繁瑣,內心留一角,長滿小野菊。在秋風裏,散發著藥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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